这下情况比逆风更糟,还得负重步行,泥土的颜色像是复制粘贴一样重复,风声在耳里打转,光秃秃的大地没有生气。突然间他对着荒野大吼。四周空旷得没有一声应答,连只鸟也没有!
离开韩国的 Yuu,同时也离开了我小小的眼界。他发来的地图定位以未知的语言符号命名,我既不知道位置,也无从想象。他骑行路上的贫瘠,像极了我走过的戈壁滩;他某个清晨起床惊见帐篷口子的厚雪,像极了我在北方踏过的初雪。我只能用为数不多的雷同的经历,去填补对他未知旅途的想象。直到他到了乌兰巴托,我在视频中看见大街上的 LV,熙熙攘攘,人声鼎沸我听不清他的声音……才惊觉我所熟悉的竟然是城市的轮廓。
那时北京刚要进入春天,早樱盛开,他终于挨过了这年冬天,算计好夏天进入帕米尔高原骑行。除了恶劣的气候,地广人稀食宿问题又是一个阻碍。4月份的一天清晨,他重新展开旅途离开北京,这是他长时间休息以后的再次出发。日本森林的隐居生活,济州民宿的造房日子,还有和家人的东京重聚,都在后头,他带着所有人的祝福,启程开始向西。
蒙古送他一场沙尘暴
就如过来人所说,蒙古骑行最大的挑战——逆风和坏天气,都一一实现。在中国境内的内蒙古省,突然来了沙尘暴,Yuu 沿途问询有没有可以留宿一晚的人家,蒙古族话少,点头表示同意。他住进一户人家,屋后是300头羊,全都蜷缩在一块准备历经沙尘!五天时间,他来到扎门乌德(即内蒙古与蒙古国交界处),开始触摸真实的蒙古国。迄今为止,这是他最喜欢的目的地之一,他难忘没有电缆线纵横划过的苍穹。
在蒙古,几乎天天都有好心人停下车来想拉他一程,他都会道谢并拒绝,继续接受逆风和沙尘的洗礼。后来,他在帕米尔高原骑行,十分佩服那些徒步的旅行者,一步一脚印慢慢迈进。我试图想象,他在逆风情况下极度缓慢地前行,会不会令他绝望,甚至放弃骑行?对此,Yuu 有所回应。
在蒙古以西,离开乌兰巴托后,曾有三天时间,Yuu 只能推着自行车步行。路况十分差劲,地面都是参差不齐的鹅卵石块。这下情况比逆风更糟,还得负重步行,泥土的颜色像是复制粘贴一样重复,风声在耳里打转,光秃秃的大地没有生气。突然间他对着荒野大吼。四周空旷得没有一声应答,连只鸟也没有!
他只有继续步行。
乌兰巴托的牧人
在我的想象里,乌兰巴托就是有商店的荒漠。Yuu 曾在乌兰巴托的闹市中对我指着一个方向说,往那里走五公里,就是我放羊的草原。他在这里打工换食宿,Ger(蒙古包)的主人就住在草原上,Yuu 替他们放牛。一家几口人吃饭特别俭朴,Yuu 怕占了别人太多口粮也不愿意多吃。有的时候屋主会成列一条清单,让 Yuu 去采购,有一些令我难以置信的必需品,比如羊头。
屋主也接待沙发客,在这期间 Yuu 碰上一个法国家庭,一家五口,三个小孩一行人在蒙古骑行,正值暑期,孩子们玩得正欢乐。我们俩聊起这件事不仅心生佩服:是如何强大的父母可以带领孩子们以这种方式去看世界。
我问他如何跟屋主沟通,他笑说:比手画脚。对于像 Yuu 一样不善表达的人,碰到语言不通的对象反而更显自在,这样双方在一起不说什么也不会别扭,我一想象到这个画面,就能联想起他的微笑,可以让他免去多讲话的微笑,但我无法具体形容,很有礼貌,充满感恩。
放牛的日子很清幽。他喜欢拿动物开玩笑,觉得它们木讷的反应很逗趣。躺在陡坡上看天空,我不禁要老套地替他配上旁白: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。可这首《敕勒歌》不就是在唱蒙古草原的豪情吗?Yuu 甚至问起我书架上席慕蓉的诗篇,那些关于蒙古的诗句,在那个时候都很应景。
Yuu 喜欢的那些目的地,归结起来都是“Wild”。生活不近便利,却有更美满的东西去弥补,比如远处山峦,或近处牛群。也或者,是他自己和他自己的相伴。
*《大脚印》是 Yuu 骑行计划的梦想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