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马两地，历史叠叠层层犹如色彩斑斓的娘惹传统九层糕。马来亚和新加坡的历史绝对可以一起说的。就好像明明可以一口就吃下的九层糕，只有用敏锐的味蕾细品，才可以发现糕里每一层杂陈的味道。
我在马来西亚博物馆（Museum Negara）导览时，常常都会将马来亚和新加坡相提并论。毕竟，不管是海上的航道，还是在1924年才建好，通往海峡两岸的那条桥，都是贯通两岸的脐带。如果不说新加坡，马来亚的历史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。
我在马来西亚博物馆的B展览厅说马六甲崛起的那段典故，我会提起淡马锡；马六甲皇朝没落后，我可以说 “葡萄牙” 也曾有人 “看上” 柔佛以南的这个岛。来到英国殖民史，峇峇娘惹文化，甚至二战时期，日本拿下的马来亚和新加坡，也是通过这条如同脐带一样连接马新的桥攻陷驻守在新加坡的英军……历史叠叠层层犹如色彩斑斓的娘惹传统九层糕。新马两地各个方面，从建设到纲领，从司法到治法，从 Peranakan 到峇峇娘惹文化，大家吃的早餐，喜欢的肉骨茶……这两个地方，本来就很相近，不管是距离，还是历史，是铁一般的记忆，也是事实。
基本上，马来亚和新加坡的历史绝对可以一起说的。就好像明明可以一口就吃下的九层糕，只有用敏锐的味蕾细品，才可以发现糕里每一层杂陈的味道。
因此，我几乎是在立志当导览之后，就决定一定要到新加坡博物馆看一看。
让我震撼的两张图
果不其然，来到了新加坡国家博物馆（National Museum of Singapore），我看到了几张让我震撼的图 —— “Padang”，和马来文有关。马来文的 “Padang”是 “草场” 的意思，举凡英殖民之重要城镇，必定找到一个这样的草场，比如：加尔各答的马坦公园、槟城的康华利斯堡、吉隆玻零公里之俱乐部和草场、怡保的 Ipoh Padang……甚至我居住的加影，都有这样的一块草坪。
我见到这张图由John Turnbull Thomson 在1851画制的《Padang》，如同被雷击。因为之前学习的知识，终于在此刻被拼凑成为了一块。那种沐浴在知识当中的快感，无语言表。我曾有幸为由季风带文化有限公司出版的《历史的脐带》（赖啟健著）中几篇文献做翻译，其中一篇文章*，就是提起英国殖民打造的 “草场” 空间和其功能，是 “收编蛮地的终极象征”。文字是铿锵有力，然而，当我看到这幅图，一切都变得了然。
文献在前，我在此就不赘述。只简略地说，草场，是英国人设计的活动场所，是广场，也是社交和权力演练的地方。然而，绘者展现出的情况，图内的各个族群未曾对话，真实反映出也是英国人分而治之的政治纲领。
因为新加坡是具有战略位置的港口，因此聚集此地的，从来不会是单一族群。不同族群融入的一个社区，英国人选择分而治之，好以控制，就和当年英国人殖民的马来亚，非常一样。
另一张让我凝视许久的，是 Frank Marryat 画制，注明 “Iranun Pirates”。
先说说海盗吧。这里的 “海盗” 跟洋人所形象化的铁钩船长，或者被尊尼迪普演活了的，在陆地上行走也歪歪斜斜如同走甲板的杰克·斯帕罗（Jack Sparrow）的海盗形象不同。东南亚的 “海盗” 是 “依拉努人”（Iranun），而马来文里的海盗一词 “Lanun” 就是演变自 “Iranun” 。但是，Frank Marryat 也说明这在新加坡出现的 “海盗”， 也出现在婆罗洲。
Frank Marryat 笔下的 “依拉努海盗”，又跟我理解的海上人家 “罗越人” 不同。“罗越”，也是音译 “Laut”, “Orang Laut” 海上人家的意思，也是在一些古典里被称为 “海盗” 的族群。据我所知，婆罗洲也有懂水性的原住民，但是，他们未必是海盗。可惜 Frank Marryat 所说的依拉努海盗只有一种，一张图，一个人的视角，我只看到那么多，但是，我相信，东南亚的海上人家肯定不止依拉努一种人。
简单来说，我逛新加坡国家博物馆，那种感觉跟在自家博物馆那样，完全不觉得突兀和违和。
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相似啊！
“你后悔（分家）吗？”
我在马来西亚所导过的团，引起最多疑问的，当然也还是谈及新加坡的历史角落。我印象最深刻的，是四月时曾经接待的中国重要领导人的提问。
“后悔吗？” 我们来到了D展览厅，说起新加坡和沙巴砂拉越一起拼入马来亚成为马来西亚，没多久马新又分道扬镳，尊贵的领导人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提问。
标准答案我知道：“Who am I to take this question? ” 我不是当初做决策的领导人，我绝对无权作答。但我还是说出了一个源自我内心，思考良久的答案。
“我有很多马来西亚人的亲戚和朋友，其中不乏识于微时，或一起长大的好友，他们如今已经是新加坡人，但我们感情依然很要好。”
我觉得这是我给现在的马来西亚和现在的新加坡，最温暖的答案。
毕竟，我们曾经供养一条脐带，被同一个文化滋养着。我们识于微时，纵然如今各有立足点，但感情依然很要好。
重点在于人和情。
植树和树人
这一次，我没有使用这 “脐带” 回马，考虑到陆路马新关卡的繁忙，我选择乘搭飞机回我的城。
离开的那一天，我悄然离开我住入住几宿的 “家”，这是来自槟城的C如今在新加坡用心打造的窝，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。我在这里放松几天，追了一会儿的剧，也玩了一会儿她的钢琴，有钢琴的地方，犹如我的家。
欢乐时光总是结束得那么快，我必须回家上班，我在那天清晨安静地离开别人的家。在不惊醒屋主C的情况下，我将钥匙留下，挽着行礼出门。抱着我的行李坐在巴士底层。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坐在巴士上层。这一回视野稍不同，我仰头，见到一片的绿意盎然。
无可厚非，新加坡的植树计划，做得比我家还要好。
我家的树，乱得犹如在我头上乱长的发，最近还因为工作压力，掉了好多，除了赖气候变化，其中不乏坏掉的不健康老树。
新加坡的树，熬过狂风暴雨，美得很。
一个植树计划做得好不好，可以从树木的姿态一目了然。这里的树都很健康。我当然知道，这一切都来得不易。要植一棵树，跟要培养一代人是一样的，花一个一百年，来者前路艰辛，后者却可以千秋万代，永垂不朽。
要为一个国家写历史，当然也不简单，更何况，我们这一代人，要为未来的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两国书写历史。当共存共荣。
顺祝新加坡生日快乐，但愿歌颂另一个千秋百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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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国家博物馆（National Museum of Singapore）
- 地址：93 Stamford Road，Singapore 178897
- 开馆时间：每日早上10点至7点
- 收费：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免费；外国人（成人）：SGD10；乐龄人士和学生：SGD7
- 中英导览时间请查询可点击这里
作者笔记：
以上历史资料皆源自本人在新加坡博物馆被导览，或自身在马来西亚国家博物馆义工培训时所读到的资料，已经核实，如有考究地方，欢迎相互切磋。
*内容所提及书籍，详情：书名：历史的脐带：东南亚建筑与生活，语言：繁体中文，ISBN：9789860611137，页数：520，出版社：季风带文化有限公司，作者：赖启健
主图摄影：Vernon Raineil Cenzon / Unsplash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