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要去哪?

没头绪?

还没完全反应过来,同伴已往深谷处下滑了约一层楼的高度,我只能无助的闭住气息,看着那下滑的身影。幸好下坠的速度渐缓,同伴及时稳住脚步,缓缓站起身再攀爬回到走道上。到了这一刻我们才真的感觉到恐惧。在变幻莫测的天气和大自然面前,人甚至连蝼蚁也不如。

在寒冽狂风之中,迎面吹袭而来的是雪?霜?还是冰雹?我不知道,也无暇顾及。挟带雪霜(就称雪霜吧)的狂风不停往面颊刮来,带来阵阵刺肉的疼痛。在风雪中摇晃不定的身躯,不能也不敢停歇的脚步,艰辛地,在雪深及膝的小径上,一小步一小步地疾行。狂风中的空气,冷冽而干燥,吸入鼻腔后干渴异常,只好随手从身旁的山壁抓一把雪就往嘴里送。细细的咀嚼雪团,融化的冰水缓缓流入喉头,稍微纾解胸腔的干渴。举目望前,暴风雪之中,灰蒙蒙的一片隐约可见前方那枝指引方向的雪棍。一行人继续艰辛地往前行去。

Waiau River,纽西兰Southland 最大的河流,连接Te Anau 和Manapouri两大湖泊。
Waiau River,纽西兰Southland 最大的河流,连接Te Anau 和Manapouri两大湖泊。

纽西兰九大徒步径之一

三天前,我还在纽西兰第二大湖,提亚瑙湖(Lake Te Anau) 旁的小镇街上闲遛。在提亚瑙小镇入住的那家旅舍就坐落在湖的前方,拥有开阔的视野,湖光山色一览无遗。我悠哉地坐在旅舍大厅里翻阅着寂寞星球指南书。

“开普勒走道(Kepler Track)是纽西兰九大徒步径(The Great Walks)之一。该走道由环境保护局(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, DoC)特别设计和开发,是纽西兰其中一条最有规划的环形徒步径。四天三夜的路程,景色覆盖两大湖泊,而其精华路段的高山横越处(Alpine Crossing),旅人将行走在狭窄的山脊上,两旁是深谷和延绵群峰。沿着走道旁的 一条支线,约20分钟就可登上莱斯摩山(Mt . Luxmore)。在山顶处远眺四方,360度湖光山色的全景图尽入眼帘。”

“好,就去开普勒走道。” 做决定的那刻,我的眼里可能还闪烁着兴奋和激情。

放下手上的指南书,往旅舍大厅的落地窗望去,提亚瑙湖,水光潋滟,再远眺湖水尽头处的延绵雪峰,想像着那360度的壮丽山景。不料到,三天后我就在这片延绵的雪峰里,凛冽的暴风雪中挣扎求存。

清晨离开Moturau Hut,开始第二天的路程。
清晨离开Moturau Hut,开始第二天的路程。

越走心情越沉重

开普勒走道首两天的路程是很轻松的。我跟同伴们惬意自在地徒步于开阔的走道 上,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里看那清澈广阔的湖泊。到了第二天下午,天开始下起细雨。抵达当天住宿的小屋,看着雨势渐强,雾气四起。我们的心情才开始沉重起来。

雨下了一整夜,到隔天一早,整座森林好像都被笼罩在云雾里。我们冒着细雨寒风出发,沿着“之”字形的走道一直往上徒升。走着走着,来到高海拔区,看着细雨变成雪花,看着雪飘如絮,看着丛林披上了洁白的新衣。来自热带国家的我,对雪这种陌生的东西总带着好奇和兴奋。森林里的飘雪让我想起岑参的千古名句 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我仰起头,任由雪花飘落在面颊上,那刻心中盈满喜悦。

第三天,在细雨中往高山横越区(Alpine Crossing)前进,雨水变成雪花纷飞。
第三天,在细雨中往高山横越区(Alpine Crossing)前进,雨水变成雪花纷飞。

有人放弃,有人坚持前进

越过了树林线来到高山横越的山脊处,只见雪花纷飞,白雪皑皑 。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在积雪的钢梯上,前方是湿漉漉的山脊走道,走道两旁就是灰蒙蒙,看不到底的深谷。风势渐强,看着前方的路,一行人中,有的决定放弃前行,而我们几个来自热带国度的人却选择继续前行。这决定是过于托大还是缺乏危机感?我不知道,只是当时的直觉,我觉得是可以继续前行的。

为了避免雪盲,我在眼镜之外罩上一个从二手商店用纽币12元买来的雪镜。雪花不断的从镜框的缝隙吹进来,不消片刻 雪镜内的积水模糊了视线,眼镜也沾满了水珠。行走了一小段路,就需要把雪镜摘下清理积水。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,深度近视原来是一种负累。最后只好放弃雪镜,毕竟雪盲总比失足滚下深谷来得好。

Kepler Track Alpine Crossing高山横越。
Kepler Track Alpine Crossing高山横越。

雪地里的小老鼠

行走在起伏的山脊上,本应该是绝佳景色的高山横越,我什么景色都看不到。在能见度不到十米的情况下,勉强看到的,就只有那雪地里橙色的雪棍。我负责垫后和拍摄,在后方看着走在前头的旅伴们摇晃的身躯,三不五时就被藏在雪下的石块绊倒,而左右两旁就是万丈深谷。我不敢想像掉下两旁的斜坡,滚下深谷的后果。在寒风呼啸中,也根本无暇让人害怕,那时心中所专注的就只有眼前所踏出的每一小步。

从山脊下来后,走在依山壁凿出的走道上。一行数人,无言而又急速地小步在雪地里前行。忽然前方的同伴停下脚步,指着雪地说:“老鼠。” 在这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的地方,狂风怒号的雪地上出现一只瑟缩的小老鼠。

曾经有个女生跟我说过,世界上最恐怖的动物就是老鼠,然而我对老鼠并没有特别的厌恶。那时看着小老鼠赤红的四肢和颤抖的身躯,我起了恻隐之心,心里在犹豫是否要把它救起来。

同伴看着我说:“走吧,老鼠是害物,会吃奇异鸟的。”我 点了点头狠起心肠随着同伴们继续前行。离开前,我回头看着它,我自己也不清楚,我不救它是因为它是害物还是我自己也觉得自身难保,但是,我想那一刻我是有些内疚的。

前方雪崩封路,只能用力的在深雪中试图蹬出一条路。
前方雪崩封路,只能用力的在深雪中试图蹬出一条路。

真的怕了

前方不远处的走道被大雪覆盖,或许是一场小型雪崩,我们不清楚,毕竟我们几个热带国度的人都不曾经历过雪崩。一片陡斜的雪坡覆盖在走道上,阻挡在前。前无去路,我们只好用力地往雪坡上蹬去,试图在稀松的雪团里蹬出一条小径。走在陡斜雪坡里,忽然前方的同伴飒一声往下滑去,我在后方啊了一声。

我并没能像动作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,及时飞身出去拉住同伴。我唯一的反应,就只有那一声:“啊!”

还没完全反应过来,同伴已往深谷处下滑了约一层楼的高度,我只能无助的闭住气息,看着那下滑的身影。幸好下坠的速度渐缓,同伴及时稳住脚步,缓缓站起身再攀爬回到走道上。到了这一刻我们才真的感觉到恐惧。在变幻莫测的天气和大自然面前,人甚至连蝼蚁也不如。

跨过高山区开始往下坡走去。
跨过高山区开始往下坡走去。

靠运气前进

过了雪崩区,风势越来越凌厉,在逆风中行走连嘴巴也张不开,相机拍出来的都只是一片灰蒙。我们只能低头侧身尽量身靠山壁的徐行。在如此强势的风雪中,连指路的雪棍也看不到了,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依靠运气往前方走去。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否还是行走在走道上,直到下一根雪棍路标的出现,心情才比较安定下来。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蹲下身体,瑟缩在山壁旁等待风势转弱。

在强忍狂风雪的肆虐之下,来到了一岔路。路标写着:“莱斯摩山 20分钟”。我抬头望去,灰朦胧的一片,心中无奈的苦笑一声:“还360度山景?”

过了岔路,风势稍小,但雪依然稠密,思绪已慢慢地麻木,我们只是低着头,身体机械化的一小步,一小步往雪地上蹬。当风雪的吹袭已麻木,心中所思就只剩下眼前的那一小步了。

下方隐约看到一建筑。6小时的路程后终于看到Luxmore山屋。
下方隐约看到一建筑。6小时的路程后终于看到Luxmore山屋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前方山坡下隐约出现一建筑。“莱斯摩小屋”(Luxmore Hut),终于到了。在狂风暴雪中疾走了大半天,抵达小屋时却并没特别的狂喜,或许脑袋真的已经麻木,心里只想快些把身上已湿透的衣物给脱掉然后喝上一杯热咖啡。

在莱斯摩小屋内,看着屋外的风雪一直在吹。入夜后,风势渐急。暴风凄厉的怒吼,小屋彻夜不停地在摇晃,风雪击打着小屋的窗户。窝在睡袋内,心绪根本无法平静下来。迷迷糊糊之中,也不记得大风雪是在何时停歇。到睁开眼时,晨曦已照射入屋内。看着屋外柔和的阳光,真不敢相信,在不到十小时前,这里曾被大风雪肆虐。

收拾行装离开小屋时,回头望去。地上的残雪,旭日中的莱斯摩小屋,蔚蓝的天,云淡风轻,一切显得那么的清新和美好。在这美好画面中,我却不期然的想起那只在风雪中瑟缩的小老鼠。

大风雪后的第二天清晨,一切云淡风轻。
大风雪后的第二天清晨,一切云淡风轻。

开普勒走道资讯:

  • 开普勒走道位于纽西兰南岛Fiordland 国家公园,入口处离开Te Anau镇约5公里。
  • 开普勒走道是环形走道,可以自由选择顺时钟或逆时钟徒走。沿路有三间山屋:Luxmore Hut, Iris Burn Hut和Moturau Hut。
  • Great Walks 季节:10月28日 –  4月29日(每一年的准确日期请向DOC游客服务中心查询)
  • 山屋收费:NZD$54/一晚(成人),17岁以下免费。
  • Fiordland国家公园游客服务中心沿着Te Anau湖边步行到开普勒走道入口处需要约50分钟。在Great Walks季节会有定时巴士来回Te Anau镇和开普勒入口处的停车场。
  • Luxmore Hut 和 Iris Burn Hut 之间的一段路有多处雪崩易发区,需要多加小心。

实用网站(请点击链接)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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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程系毕业,工作数年后辞职往纽西兰打工旅游。期间的九个月里大部分时间就花在往山里钻。前后完成纽西兰南北岛13条走道。而今困于城市森林内过着朝7晚8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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