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要去哪?

没头绪?

久违的星空,原来不知不觉与她绝缘好几个光年,她其实不曾离开我们,无时无刻地覆盖大地,只是我们的双眼,都被光明蒙蔽了。

几年前曾经接过一次录影任务,在马来西亚双子星大楼下进行拍摄,炫丽的舞台灯光效果,还有连番上阵,来自国内外的表演嘉宾,载歌载舞,点燃了现场数千人的热情。活动的其中一个焦点,就是配合一年一度的地球一小时(Earth Hour)活动,大家煞有其事地关掉手上的电子产品,舞台也顿时黯然失色。支持活动的单位,也在这个时候暂停用电,让每年有这么短暂的一小时,让自己生活在漆黑之中。

然而抬头仰望,夜空依然如白昼般明亮,云朵层次分明,清晰可见,这城市里依然有大部分角落,忽视这个活动希望传达的讯息。这项活动每年都在进行,然而许多人会以为,只要每年在这个时候作出一小时的贡献,就是对地球作出了环保的努力;活动结束后,彼此奔向在社交媒体上大肆打卡,往后的日常生活依然如故,并无真正做到节能排碳。大财团们贪婪地砍伐森林,建起了高楼,万家灯火成了人类的愿望,但孩子们却从此远离抬头就可以见到满天星辰的机会。

不经意进入梦乡期间意外捕捉到银河冉冉升起的画面。(亚丁村)
不经意进入梦乡期间意外捕捉到银河冉冉升起的画面。(亚丁村)

一闪一闪亮晶晶,漫天都是小星星。孩子们唱这首儿歌的同时,大人们心里总有些怅然若失。现在的孩子,生活在物质富裕的空间里,灯火擦亮夜空,孩子指着天上那一闪一闪的星星,很有可能,是掠过的飞机,或者在数千里以外的人造卫星。富兰克林发现了电,爱迪生发明了灯泡,人类从此生活在一片光明之下,却不曾珍惜黑暗。在自己生活的家园肆意仰望星空,成了奢侈的愿望,感觉讽刺。

于是,渴望看见星空的我们,只能想方设法远离大都会,走入山林,远赴荒芜的大草原,才能如愿以偿。你能想象,几个大人在漆黑的蒙古草原上,雀跃地像个纯真的孩子,对着天上仿佛近在咫尺,伸手可取的星辰傻笑。我们从来不曾看过如此密麻的繁星,一辈子都数不清。传说中牛郎与织女相遇的银河,超出了人类涵盖的视角,划过天际,俯视着沉睡的大地。

我们在宋湖畔留宿两个晚上,夜里星空令人惊叹,顶着夜里刺骨的寒风,也要在星空下留影一番。(吉尔吉斯斯坦)
我们在宋湖畔留宿两个晚上,夜里星空令人惊叹,顶着夜里刺骨的寒风,也要在星空下留影一番。(吉尔吉斯斯坦)

绚丽的星辰,百看不腻,每次重遇,仿佛与意中人相会,怦然心动。那一年大伙夜宿伊塞克湖畔,彼此相约夜里看星。然而外头的气温低迷,大伙身上的御寒外套,似乎无法阻挡刺骨的寒风,叫人直打哆嗦。为了捕捉他们在星空下的背影,手指早已僵硬地近乎不听使唤,两行鼻涕按下快门,捕捉了一张自己非常珍爱的星空影像。

有一次在亚丁村,晚餐过后,大伙儿纷纷躲进棉被,不愿外出。透过房间窗口眺望夜空,云层渐厚,星星寥寥可数。我不死心地将相机架设在脚架上对着窗外缩时曝光,每隔三十秒,快门就自动咔嚓一响。我忘了快门到底响了多少回,只知道躺在床上看书的自己,不经意进入了梦乡。窗外的寒风不断吹进房里,夜半冻醒,只见相机快门早已歇息,睡眼惺忪检视成像,惊见相机捕捉到银河从山背悄悄升起的意外画面,顿时叫人雀跃不已。

凌晨三点裹着棉被,顶着零下的气温,拍下这张不太完美的星轨,但那绝对是难忘的时刻之一。(尼泊尔,安纳普尔纳大本营)
凌晨三点裹着棉被,顶着零下的气温,拍下这张不太完美的星轨,但那绝对是难忘的时刻之一。(尼泊尔,安纳普尔纳大本营)

我们该庆幸,距离我们家园千里之外,还有一些没有光害的角落,可供欣赏那片本来在家举头就可以欣赏的夜空。无论是荒芜广阔的蒙古草原,暗涌攒动的伊塞克湖畔,寂静的亚丁村,抑或寒风凛凛的西藏珠峰前,我们千里迢迢而来,似乎追寻的,是心里缺失的那一块,那个原来可以让我们纯粹感动的事。无论夜里的低温如何穿过寒衣的缝隙,每晚入睡之前,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走出屋外,抬头仰望着星空。如果不是因为外头太冷,我们心里多想就此仰躺在星空下,贪婪地数星星,直到天明。久违的星空,原来不知不觉与她绝缘好几个光年,她其实不曾离开我们,无时无刻地覆盖大地,只是我们的双眼,都被光明蒙蔽了。

在荒芜的蒙古草原上,我看见此生最壮丽的银河星空。(蒙古国)
在荒芜的蒙古草原上,我看见此生最壮丽的银河星空。(蒙古国)

沐浴在星空之下,这里没有人类肆意挥霍的能源,在这里生活的人们,懂得在夜里将黑暗还给大地。人类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其实自然万物也是如此,只是人类滥用光明去炫耀自己无尽的贪婪,不断地追求物质生活而肆意开发,发展在文明人类口中,成了必然,却也造成生态失衡,不容否认。

我依稀记得孩提时期在小镇成长,到了夜里还能看见零星的夜空,然而如今,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妄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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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上班一族,全职打杂,游走设计、影像、文字与旅行之间,做自己喜欢做的事。